C’est la vie.

上個禮拜五拿到博士候選人心中真的百感交集...

回到兩年前, 2014年, 前任老闆因為癌症復發, 大部分時間在家裡修養,

當時的我剛進實驗室不到兩年, 對於同事的研究都懵懵懂懂, 我只知道我想要學 laser diagnostic

但是我本身也不是一個很積極的人, 應該說, 其實當下的我不知道我在幹嘛

總之在 2014 年底東摸摸西摸摸後從一個畢業學生手上接收了她的系統, 著手開始修理然後想想我的實驗要裝設

我花了近2~3 個月把一台 mode-locking 的雷射調好 (雖然已現在的角度看還不是很完美)

那是我第一次打開雷射的蓋子, 看看裡面有什麼光學元件, 有什麼地方需要調整, 電子訊號怎麼接

雷射的 cavity 和 gain medium 怎麼運作, 第一次離開課本講義上的雷射示意圖

看到真正的雷射內部, 然後發現: 你他媽的比課本上的示意圖複雜很多啊!

而且在雷射光離開機器前都是紅外線

天殺的要調整整個光學路徑要忍受刺眼的 flash lamp 並到處找那個該死的紅外線訊號

兩個月後, 一個手殘新手終於可以離開選手村朝下一個目標邁進  

於是有了第二台要修的雷射, 液態染料雷射, 這台雷射不是商用儀器

是實驗室的前輩用一堆零件組裝出來的... 所以並沒有所謂的雷射共振腔, 而是要把三道光束聚集在同一個點

行程完美的雷射, 於是我又花了2~3個月

中間常常發生不小心手殘撞到鏡子啦... 不小心功率開太大燒掉鏡子啦, 還有不小心拿螺絲起子敲到稜鏡的慘案

總之在貴人的幫助下... 總算弄玩了, 開以開始設置除了雷射以外的量測系統了

(Kraig 我真的很感謝你, 我超怕你找到西雅圖的工作回去了, 你簡直是大家的救星...)

不過天殺的... 我們預期的訊號一直很弱, 若到光譜完全沒辦法用... 這件事至今還是個謎團

用跟前人幾乎一樣的 setup, 所有儀器的部份都最佳化了, 但是訊號強度差了20 倍以上

2015 年四月, 當我們還在糾結實驗訊號的時候, 前老闆不幸過世,

雖然我沒有受到前老闆太多的指導, 但是他是一個認真教學

關心學生的好老闆, 大家都很不捨也出席了追思會

對於實驗的部份他經驗老道(畢竟曾經在 NASA 混過), 如果他還在世,

我相信我們在實驗上的問題很多都可以花更少的時間解決, 總之, 參加完追思會以後

我被轉給主持同一個實驗室的另外一個指導教授, 主要專攻的是理論計算的部份

嗯... 我跟新老闆完全不熟... 而且他是龜毛的俄羅斯人... 他會像美國人的前老闆一樣 NICE 嗎?

2014年底 - 2015年中, 除了修儀器做實驗以外, 我沒有花太多時間念書

對於 background 還有很 detail 的 theory, 還有和實驗室其它人的連結都沒有仔細想過

然後就被趕鴨子上架, 在2015年8月中考了博士候選人

我自以為自己還是當年想的天資聰穎的學生, 畢竟我一年級資格考只念了一個禮拜的書去應試

然後就過了... 同年進來的同學還不少 fail 的, 於是對於候選人考試我算是信心滿滿

事實證明我只是個不知死活的小白兔... 對, 第一次候選人考試我 fail 了

我還吐槽自己說: 沒關係啦... 說不定以後我會變張忠謀* (大誤)

考前一個月, 新老闆每個禮拜叫我去他辦公室跟他見面, 他花一兩個小時幫我複習

他傻眼了, 他說你有在用腦嗎? 你一二年級修的課, 東西你還記得嗎? 

你的思考邏輯讓人跟不上, 可以好好跟我講你是怎麼想的嗎?

諸如此類問題每次見面都是被大轟炸(倒地)

嗯... 對... 2014年年底到 2015 年年初, 這段期間除了做實驗, 回家我幾乎沒念過書

我對自己太有自信, 想說考前一個月再來看看, 而當初資格考 fail 考了第二次的同學

要嘛拿了碩士畢業, 要嘛第一次 candidacy 也都考過了

對我來說我也覺得自己蠻丟臉的...  怎麼會在短短的一年內把自己搞成這副田地?

考試完之後, 老闆叫我去辦公室, 跟我說: Your level is much lower than the a candidate shoule be.

然後問了一下發現我在台灣沒拿過碩士學位, 所以老闆叫我花一到兩個學期先完成碩士論文

然後 2016 暑假再考第二次候選人考試, 那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2015冬天-2016年春天, 努力把實驗作完, 寫好論文考過碩士口試後

老闆說, 他現在對我有信心我有一個博士候選人該有的程度了

當然這段期間, 我還是老闆盯最緊的學生之一, 而這學期因為前老闆過世來不及申請新的研究經費

所以又被送去當了一年的TA, 每周當我弄完TA 的事情, 老闆總是會在5~6點半間再來跟我討論實驗

2016年5月我考過了碩士口試, 然後 2016年8月考過了第二次候選人

這兩次考試讓我了解到什麼狀況的我是準備好了, 還有我是不是一個適合念博班的人

我的結論是: 嗯! 我不適合念博士, 但是我卻走上這條路了

只是為了圓出國唸書的夢, 然後又不想花家裡的錢, 所以我來念博班了

如果沒有經濟問題我可能就念碩班就好

博士要懂得東西或許不用太深入, 但是要夠廣, 候選人考試, 考的是你有沒有設計實驗的能力?

你有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 老師們要的不是你把課本上的理論和公式記熟

他們想要知道的是, 如果他們丟一個問題給你, 你有沒有辦法利用有限的知識闡述可能的解決辦法

Kraig 在考前幫我練習時就說過, candidacy 考的是廣度, 是你對你研究領域的認知程度

所以這次準備方向和去年有一點不一樣, 當然念的材料還是差不多的, 只是比起去年

我會開始想: 為什麼這篇文獻要用這個方法而不是用我們實驗室的方法呢? 兩者差異在哪裡?

念博士班, 沒有一個東西是理所當然就是這樣, 對於每個設定每個參數每個理論

你都要問 Why this? 然後抽絲剝繭的分析各項條件的 pros and cons. 

這跟台灣的大學期中考很不一樣, 要拿到好成績拿書卷, 課本念熟, 習題和作業多做幾次

要拿高分根本輕而易舉, 但是這也是我覺得台灣高等教育最欠缺的, 就是問 "Why"的能力

以前念書的時候都覺得嗯... 因為公式這樣推所以理所當然是這樣

我雖然不知道其他學生的狀況, 但是我自己是沒有想過為什麼某些公式的修正項是平方?

那些理論的物理公式是用什麼實驗證實是對的? 實驗的參數是怎麼決定的? 

如果不是用這些參數做的出來嗎? 這些理論在某些條件會 fail 的狀況到底背後的物理意義是什麼?

好多好多我沒有想過的問題, 在準備第二次候選人考試時, 我才發覺我之前的獨立思考批判能力是如此薄弱

 最後我想說的是, 博士候選人不是終點, 對我來說只是我博士學位的開端

念博士雖然我個人覺得沒有像在台灣科技業工作一樣辛苦, 但是花的時間卻很長, 隨便都是4年起跳

如果讓我重新選, 我有超過一半的機率不會念了! 

畢竟出去工作年資差了同學好幾年, 大家可能都買房結婚有一比為數不小的存款, 

但是你只是個社會新鮮人, 跟別人比起來什麼都沒有

所以在踏入成為煙酒博士生之前, 很多事是要好好想清楚的, 畢竟4~6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我遇過很多博班學生, 我真心覺得很多的人不是因為喜歡學術研究而念博士

也不是為了探知什麼更深奧的理論念博士, 而是留在學校比去外面工作還輕鬆, 所以來念博士 

沒辦法像我認識的那些厲害教授一樣, 把"念書做研究"當做興趣而不是"工作"

而台灣也有部分教授不是因為熱情和興趣留在學術界, 而是為了"做研究而做研究"

這是台灣高等教育一個很大的問題... 目前還是無解

對於現在的自己, 我用"莫忘初衷"來勉勵, 畢竟我發現我不是 "念書" 的料

我當初選擇來美國念書的原因除了想圓留學夢,

也想看看到底美國做了什麼厲害的研究留在臺灣一輩子都碰不到

很幸運的進了一個實驗室, 玩的東西是台灣幾乎沒有的產業, 也算是開了眼界

至於未來的畢業後路如何走? 我還沒想好, 但是用剩下的時間把實驗做好,

訓練自己的思辨能力這件事我很確定是我要做的

最後很感謝新老闆, 這一年來花了一堆時間陪我這個不用功的學生念書, 像爸媽盯小孩一樣

實驗上也問了我很多問題, 雖然他自己也不是很懂, 不過也給了我思考的靈感

感謝 Kraig 在實驗上幫助我很多, 還有兩次考試給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議(雖然我被你電很慘)

剩下兩年繼續讓我抱大腿可以嗎 (大誤)

最後謝謝實驗室其它人平日給我的協助還有陪我練習口試

* 張忠謀因為兩次資格考沒過被 MIT 退學